年终岁尾,在人们回顾今年大事的时候,新冠疫情及其影响毋庸置疑地应该排在第一位。类似的疫病大流行,近几十年在我国发生过几次?年龄大点的会想起年11月~年7月的非典流行。实际上,在年代,我国还发生过一次局部地区的疫病大流行。
年上海市甲型肝炎流行,1至2月中旬发病形成高峰,3月病情得以控制。上海市暴发流行的甲型肝炎,一共发病例。当时上海人口总数不过万。这次甲肝发病来势之猛、发病之集中、覆盖面之广,为国内外医学史上所罕见。医院爆满,不得不在各单位开办临时病床。许多企业都开辟了厂房、库房等来安置甲肝病人。床不够,有钱的企业紧急采购一批简易钢丝床,没条件的企业也有用木板临时搭床。还征用了一部分学校来安置工厂安排不了的病人,几张课桌一拼就是一张床。
后查清上海这次甲型肝炎流行并非是由于甲肝病毒变异所致,上海市人群在对甲型肝炎免疫力下降的基础上,居民习惯生食已被甲肝病毒污染的毛蚶是造成流行的主要因素。年之前,上海市场供应的毛蚶都来自山东潍坊附近的海域。而年底,与上海邻近的江苏启东毛蚶大丰收,一下子占据了上海市场。但糟糕的是,那一年启东水域环境受到大量人畜粪便的污染,吸附力极强的毛蚶将甲肝病毒聚集在体内,而带壳毛蚶就是煮上45分钟,也不能完全杀灭甲肝病毒。上海人喜生食的习惯更是让病毒轻而易举地进入到了消化道。
人们对肝炎的认识,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并不清楚。我家保存着一本旧书,是年的《赤脚医生手册》。这本书文革色彩浓厚。我们可以欣赏一下第1页上的前言《“赤脚医生”无限忠于毛主席》中的一段话:……而一小撮阶级敌人却在暗角里吹阴风——“你们做医生象哦?”呸!住嘴!听着,“卑贱者最聪明!高贵者最愚蠢”。
《赤脚医生手册》图文并茂,深入浅出,当时主要是为文革中的新生事物——赤脚医生使用的。有人评价说,在长达30多年的岁月里,一直是中国人的全民健康指导手册。我从小经常阅读它,因为当时实在是缺少读物。小伙伴们有一次来我家玩耍,原来主要目的是听说我家有本书,上面有光屁股图案,想看看咋回事。书中有一节“原子武器伤害的防护与急救”,我最初的有关原子弹的知识就是来自这里。书中有中草药植物的插图多幅和效用介绍。当时母亲身体多病,我还根据听到的母亲的叙述,对应书中中草药的效用,把药名摘下来,写成一张药方。我最大的困惑是每一种草药的用量是几到几钱(中药重量单位),我不知该写多少合适。
《赤脚医生手册》对肝炎的描述是:传染性肝炎是由病毒引起的急性传染病……肝炎病毒主要通过消化道传染……也可经由注射器或输血传染。绝大多数病人预后良好。书中对疾病的认识,远远赶不上现在,尤其是病理。连病原体都弄不清楚,只是知道是病毒,不是病菌。
年代,中小学经常号召学生挖中草药,交到学校,医院。记得其中有茵陈,就是用于防治肝炎。即便到了年上海市甲型肝炎流行,板蓝根在华东地区一药难求。我们单位厂(位于山西太谷)有一厂领导,亲属在上海,他在我们这里成箱地买上板蓝根,寄往上海。
在全国各地,年代,肝炎是主要流行病之一。我们山西,也很流行,患者几乎都是孩子。当时,一家会有几个孩子,几乎一得全得,包括一起玩耍的邻居家孩子。需要住院、输液,还得一碗一碗地喝中药。据说还需要吃糖。当时白糖紧缺,只有很少的定量供应,患者家属苦于买不到白糖。
当年,我家就打赢了一场防疫抗疫的全民战争。兄妹三人,一人得了肝炎。父亲马上采取严格的隔离措施。家里只有两间住房。父亲和小患者住一间,成了隔离室。母亲和我们住一间。只有厨房共用,但严格分开碗筷。门把手经常用酒精擦抹。为治疗,父亲从当时的山西中药厂(太谷老字号,早先叫广誉远,现在又改回去了)买回市面上没有的中草药。托人从外地买回了包装精致的“鸡骨草胶囊”。尤其难得的是买回一支大部分人听都没听说过的“丙种球蛋白”给我注射,进行预防。因为我父亲是医院的领导,我们家可以说是理念先进,措施高端,一般家庭根本达不到。父母很满意我们家是全厂范围防控最得力的,有效地做到了户内防控成功。尽管现在看来,除了隔离和消毒,其他防治措施大都无用。
当时,邻居李阿姨常来我家串门和关心,李阿姨是护士,人称李护士。李护士的工作需要每天进病房,所以她不害怕进我家隔离室。可是,据我妈观察,李阿姨开门关门,手总是故意避开门把手,接触的是别人不接触的位置,有时还用脚。许多医护人员都有这个习惯。
现在,我国的肝炎流行基本得到控制。原因很多,最主要的是科技进步,对致病的原因分析得一清二楚,因为直到年代才在电子显微镜下见到真正的病毒颗粒。现在,主动预防的利器甲肝、乙肝疫苗大面积接种。当年,默克公司放弃了专利费和市场利润,将乙肝疫苗技术以象征性的万美元转让给中国。万美元,连培训中方技术人员和支付派遣到中国的专家费用都不够。以前,国家财政负担不起免费接种,后来随着国家经济实力增强,到年,国内开始真正实现全国新生儿免费接种乙肝疫苗,到年,又宣布为所有15岁以下人群补种乙肝疫苗。
科学无国界,人类命运是一个共同体。默克公司总裁罗伊·瓦杰洛斯博士对中国人民健康的贡献,可以从源头上为我们避免无数的人间悲剧。我们厂当年有一名劳动模范,因肝腹水英年早逝。这样的病例,并不鲜见。现在,接种的肝炎疫苗,可以从出生开始就阻断主要的肝病传播。
诗曰:
政治经济加科技,中国打赢防控疫。新冠全球频告急,疫苗阻断将发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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